崔小茹不得已, 緊急召開團隊會議商量預案。如果說有什麽比物料偷跑更讓人深惡痛絕的，那一定來自正主自己的爆料。

燕斐然粉絲知道後，消息迅速擴散開來, 各大營銷號、自媒體聞風而動。

誰讓燕斐然是頂流, 而他自從《全民偶像》總決賽之夜後, 就在大眾面前失去蹤跡呢？燕斐然的路人盤很大，他新專輯的消息從來都是爆點。

試問, 流量密碼誰不愛？

崔小茹焦頭爛額，燕斐然卻把手機一關，還從莊毅那裏溜走，丟給她一堆爛攤子要收拾。

看見她面色不善地掛掉電話, 夏路小心翼翼道：“崔姐, 找不到燕哥，他奶奶來了這事兒他還不知道。”

崔小茹冷哼一聲, 道：“是我們不想告訴他？橫豎是他自找的，等他回家就知道了。”

夏路縮了一下脖子, 又問：“按預案，燕哥還得拍一套新專輯的宣傳圖。”但現在燕斐然直接關機。

這原本是月底的行程，但因為提前洩露了消息而被提前到現在。眼下的情勢, 先把整套拍好, 再放出去一兩張進行預熱，把粉絲先穩住。

眼下，專輯名字沒敲定、MV沒拍、上線平臺沒確定、主打曲沒定、發售方式未知……除了歌錄完了, 這一大堆工作都還沒開始。

而這一切, 都需要根據專輯制作情況再來具體調整時間, 好多都必須要燕斐然自己來定。

崔小茹煩躁地按了按眉心, “你去他家門口堵人。”

夏路頓時成了苦瓜臉, 指著自己鼻子說：“我啊？”燕斐然最討厭公私不分，跑到他家裏去堵人，肯定會挨上一頓罵。

崔小茹拿眼看著他，夏路只好認命地摸摸鼻子，“行吧，我這就去。”說起來也不是他理虧嘛，誰讓燕哥關手機呢？他這是為了公司。

默默做著心理建設，夏路出發了。

不到一小時，#燕斐然新專輯#網絡上已傳得有鼻子有眼。崔小茹怎麽會放任其他人蹭燕斐然的流量？

這麽高的熱度，不用白不用，就當是給專輯預熱了。

工作室發了聲明，曬出一張在莊毅那裏要來的一小段後臺音軌圖，表示燕斐然專輯正在制作中，請大家耐心等待。

沒辦法，實在是沒有宣傳圖，用沒發過的老圖肯定會被細心的粉絲們發現，只好用音軌圖頂上。

又通過後援會安撫粉絲，表示新專輯剛剛才錄完，很多工作正在進行，需要大家配合等待。

但就算是這樣，仍然有不理智的粉絲開懟，罵工作室敷衍不作為，妄想用一張音軌圖打發粉絲如此等等。

夏路在半道上刷到這些消息，無奈嘆氣。

我們也想按計劃來，可你們燕哥不配合啊？沒事沒事，哪個頂流的工作室不挨罵，你說是吧？

夏路在心裏唱著大戲，看著緩慢蠕動的車流更加長長地嘆了口氣，今天真是哪哪都不順。就敢問一句：京城到底幾點不堵？高峰期堵、上下午堵，晚上也堵。

燕斐然卻是已經回到小區停好車，吹著口哨轉著車鑰匙進了電梯。

他本意並不是要透露專輯錄制的事情，但關機之後，有一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感，無端端心情飛揚。

開了門，他一楞。

這不是他隔了好幾天沒回來的家。

室內收拾得幹幹凈凈，窗臺一塵不染，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。就連他隨手扔到沙發上的游戲手柄、茶幾上的杯子、數據線等雜物，也都被收拾得整整齊齊。

團隊的人都清楚他的好惡，就算有備用鑰匙，也不會在明知他在錄音棚的情況下，進他家裏收拾。

所以是……

“盛錦？”燕斐然疑惑地叫了一聲。

自從他們分手之後，從最開始決然的失望之後，他再也沒有允許盛錦踏入過家門半步。盛錦守候過、懇求過，他都從未動搖，盛錦也不敢越雷池半步。

這一回，他想明白了？

燕斐然心裏，半是疑惑、半是期待。

廚房裏傳來腳步聲，在門口出現的人卻不是盛錦。花白的頭發、微微佝僂卻高挑的身形，不是奶奶是誰？

“奶奶？！”

燕斐然快走幾步，沖到奶奶跟前一把扶住老人家，連珠炮發問：“奶奶你怎麽來了？也不跟我說一聲……這是來幾天啦？”

奶奶慈愛又憐憫地地看著他，伸手在他亂糟糟的頭發上揉了一把，說：“我還沒老，不需要你扶。你看看你都把日子過成了什麽樣，要不是我來這一回，你都還瞞著我。”

燕斐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，道：“嗨，我沒啥事兒。這不剛從錄音棚裏出來，還沒來得及收拾。”

他扶著奶奶在沙發上坐下，暗自吐了下舌頭。

奶奶這來得可太不巧了。

家裏沒有怎麽收拾不說，關鍵是他連著好幾天沒著家，頭發胡子一把抓的，瞧起來委實有些頹廢。衣服也沒換，他自己聞著都有一股味道。

急著回家，他也是想要先把自己收拾幹凈了，才有心情來處理接下來的工作。

跟粉絲開玩笑是一回事，他可不願意讓奶奶瞧見這幅模樣。

奶奶就著燕斐然的手緩緩坐下，拉著他的胳膊說：“然然，你是奶奶打小帶大的孩子，有事沒事，我還看不出來嗎？”

“你瞧瞧你，要不是心頭不舒坦，至於把自己過成這個樣子？”奶奶看著孫子萎靡的樣子，滿眼都是心疼：“你最愛幹凈了。被你爹攆著揍的時候，你都還顧著身上的衣服不能弄臟。”

“不是，”燕斐然哪裏舍得奶奶擔心，急急分辨道：“我真剛從錄音棚裏出來，不信你可以問崔姐！問……”

說到這裏，他忽然靈機一動：盛錦一向最能討奶奶歡心，就先把他搬出來用一下。

“奶奶你問盛錦啊，他最清楚了。”

一邊說，燕斐然一邊搖著奶奶的胳膊撒著嬌。奶奶最吃他這一套，只要能把奶奶哄高興，他無論到了什麽年紀，也不介意再彩衣娛親一下。

沒想到，他一提起盛錦，奶奶的臉色越發不好。嘆了口氣，她一臉鄭重地看著燕斐然，說：“然然，你老老實實跟我說，你倆是不是掰了？”

——

這話問得燕斐然猝不及防，身體一僵，竟不知該如何反應。

奶奶看在眼裏，便知道事情不假，語重心長道：“然然啊，你這打小就是暴脾氣，一點就著。”

“那會剛剛滿十八歲，你楞是要到京城來，我也是擔心的。”

說起當年的事情，奶奶唏噓道：“但我知道，你跟你爺爺一樣，是個心氣高的。要讓你在我們那個小地方窩上一輩子，怕是不甘心。”

“所以啊，我擔心歸擔心，也沒攔著。為著這事兒，你爹一直埋怨我。”

燕斐然跟著爺爺奶奶長大，爺爺走之後，跟奶奶的關系最親厚。和他父親原就一年到頭見不得幾面，每次一見又都是雞飛狗跳，親子關系實在緊張。

他爸最擔心的就是燕斐然會走爺爺的老路，對他學唱戲、到京城都一直很反對。但燕斐然聽不進去他的意見，也就奶奶說的話才能有用。

可奶奶沒攔著，他爸知道後還跟自己母親生過一場氣。

“奶奶，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事兒，咱不提了啊？”燕斐然怕奶奶不開心，道：“我爸他就是老古板，不懂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。您看，我過得好不是？現在他也不提了。”

“你過得好？”奶奶提高了聲音道：“你剛出來那兩三年，我這是吃不香睡不著。直到錦兒陪你回來，我看見他才安心了。”

在奶奶這裏，同性戀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。

她在戲班子裏長大，在戲園子裏見慣了類似情況。在那個時代，京劇也有了女演員，卻也是「男女不同臺」。

有女演員的劇團裏全都是女性，稱為「坤班」，劇種的男性角色，也是由女演員來扮演。反之，由男性出演的女性角色，則是乾旦。

既然是同性同臺，演員們所飾演的自然就都是假鳳虛凰。

可是在戲臺上，要用心去揣摩角色，演出那一出出愛恨糾纏、恩怨難解的大戲，難免就會模糊了性別。

特別是一個戲班子裏，搭檔都是固定的。在戲臺子上日日上演著對手戲，下了場又日夜相對，想要不動情，實在是很困難的一件事。

在這個相對狹窄的世界裏，因戲生情，同性戀人的比例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。又因時代動亂，互相護持的事情更多。

不是奶奶思想觀念開放，實在是她司空見慣不以為奇。

他們老燕家就這麽一根獨苗苗又如何？只要孫子能把日子過得快活，他愛跟什麽人在一起，奶奶都支持。

“他脾氣好，又真心愛著你，事事以你為先。我給你爺爺上香時就說啊，我們孫兒有人疼了，你就放心吧。”

燕斐然越聽這話頭越不對，按下心頭疑惑，繼續聽奶奶說下去。

“結果呢？”奶奶道：“我這才安心了幾年，你就又鬧上了。要不是錦兒私底下讓人來找我，我這把老骨頭還被你蒙在鼓裏。你說說你這事兒，唉。”

奶奶的最後一句話，如針紮一樣刺在燕斐然心頭。他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，問：“奶奶，你說什麽他讓人來找你，我怎麽聽不懂？”

“然然，你就別想繼續糊弄我了。”

奶奶嘆了一口氣，道：“上一回你倆回來，還一起瞞著我。後來他又讓人來送了一次東西，讓人問我如果你生氣了該怎麽哄？”

“我一聽這話不對，追問下去才知道，原來你倆都分了好幾年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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